老龄服务技术——后半生的幸福驱动力

2022年7月7日
  • 观点

第2回:池野文昭(医师/斯坦福大学主任研究员)

我们通过采访活跃在解决老龄化社会课题的“老龄服务技术(Age Tech)”第一线各领域的领军人物,探讨老龄服务技术如何为我们创造快乐和幸福。本期为第二期,介绍从日本的偏僻地区医疗第一线到硅谷,迄今为止参与了超过200家医疗风险企业的研究和开发的池野文昭先生,博报堂老龄业务部智囊团—新成人文化研究所(简称“新成人研”)的安并Mariya和栈敷北斗进行采访。

< 第1回以以色列为据点进行活动的老龄服务技术研究者Keren Etkin采访录在此处 >

老龄化率40%。模拟体验“未来的日本”的偏僻地区医疗

安并:
池野先生在日本从事偏僻地区医疗工作后,在斯坦福大学从事风险企业医疗器械的研究开发,能谈谈这前前后后的经过吗?

池野:
1967年我出生于静冈县的滨松市,高中毕业后进入自治医科大学的医学部,就这样当了医生。自治医科大学是都道府县出资运营的大学,学费是0日元,但条件是毕业后回到老家在公立医院工作9年,满足这个条件学费会一笔勾销。我家不是那么富裕,所以选择了自治医科大学,这所大学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可以在偏僻地区从事医疗工作。消极地说,在9年中必须有4年“做”偏僻地区的医疗工作。我在综合医院进修了5年后,30岁赴任静冈县山间的小医院。

一开始真的很痛苦啊。作为医生,在事业上升期,对4年都要置身于远离尖端医疗的环境中,感到很不安。但是,在和老爷爷奶奶接触的过程中,渐渐感到了快乐。去家里会诊的时候,能看到在学习的孩子们,能体会到人与人接触、扎根于当地的医疗,这个经验也让我学到很多东西。

老实说,我也曾迷茫过,想我究竟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但是有一次我突然觉得,我赴任的地区,65岁以上的人口老龄化率为40%。这个数字,难道不就是2040年或者2050年未来的日本的老龄化率吗?这样一想,我觉得自己所做的不就是未来的日本医疗吗?我认识到这一点后,动力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也成为切实去考虑日本医疗未来的契机。

安并:
通过在这样偏僻的地方有过如此鲜明的体验,才下决心去的硅谷吗?

池野:
其实,之前我完全不知道硅谷是什么地方啊。在去之前,就连斯坦福大学也不了解(笑)。结束9年的公务员工作的时候,已经定下在静冈县内医院工作,不过在此之前让我去了世界闻名的名为“丰桥爱心中心”的医院参观。当时铃木孝彦院长问我“9年结束后要做什么?”我说回地方医院工作,他又问我“为国家工作了9年,真的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吗?”我回答“想到海外去一趟。”以此为契机,他把我介绍到斯坦福大学。

为与初创企业的研发和日美搭桥而奔走

安并:
好厉害的小插曲啊。在斯坦福具体做了什么?

池野:
硅谷是初创企业的中心。我和风险企业一起进入了开发新医疗器械的研究室。实际上做的是用猪进行心脏导管治疗的实验。一直在做。和初创企业的工程师们一起日复一日(笑)。

安并:
您现在是在医疗器械领域为培养创业者执教吧?

池野:
像我这样的操日式英语的,连美国的教育都没有接受的人,站在斯坦福的讲台上是很难令人置信的事情。只是,如果说我有唯一的优势的话,也就是独特之处,第一是可以用猪做实验,其次就是会说日语,懂日本。仅此而已。因为理解了日本的医疗和社会系统,做了很多连接日美的工作,可能这些点滴活动得到认可而已吧。

安并:
从医疗器械市场来看,日本仅次于美国位居世界第二,在硅谷看来也是很有魅力的市场吗?

池野:
美国占绝对首位,占市场份额约45%,其次是日本,占约9~10%。虽然是有魅力的市场,但日本市场价值真正高的时候该是泡沫经济时期,现在日本GDP增长率也不是很高。虽说进入老龄化社会后会有老龄服务技术,但很难想象面向老年人服务技术会卖出很高的单价。75岁年收入1000万日元的人也没有那么多吧,他们的孩子能为父母支付吗?要知道出生率也才1.3左右。今后会变成什么样让人感到不安。

老龄人需要利用老龄服务技术和社会连接

安并:
近年来在日本也盛行延长活跃寿命的讨论。和60、70多岁的人聊天,发现很多人虽然想工作,但是因为找不到用上自己经验的职位而烦恼,在日本创业的3人中有1个人在65岁以上。对于即使上了年纪也想工作的人,技术能给出多大帮助呢?

池野:
日本人的健康寿命的长度,这几年的平均也是世界第一。这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毕竟,对一个人来说,能为他人做什么,得到感谢能感受到生存的意义,我认为尽量保持长一点能健康工作的时间很重要。
现在备受关注的医学用语中有“衰弱(Frail)”这个词,这是以英语的“虚弱(Frailty)”为语源的日式英语。是指健康状态和需要护理的状态之间的状态。如果到了需要护理的状态,就很难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但是如果在衰弱阶段,通过提前的处理可以恢复到健康的状态。“预防衰弱”和“从衰弱状态恢复健康状态”,我认为在这两个要点上,对技术可以有一定的期待。

安并:
您能再详细介绍一下“衰弱”吗?

池野:
衰弱有三种。第一个是肌肉下降导致身体机能下降的“身体的衰弱”。接下来是因记忆力下降等而处于抑郁状态的“精神上的衰弱”。最后,由于与社会的联系变淡薄而产生的“社会性衰弱”。这三个不是独立发生的,一切都有很深的关系。
例如,两人生活的老夫妇中,假如老奶奶突然去世了。因为没有了说话的对象,老爷爷说的话减少了,嘴部的肌肉也变弱了。呆呆地看电视的时间增加了,因为都是被动的刺激,所以大脑容易衰退。附近没有朋友,也少出门,腰腿的肌肉力量也变弱了。摄取蛋白质的话肌肉可以恢复,因为嘴部肌肉变弱所以吃不好…。基于这样复杂的关联,等发现问题时,到了需要被护理的情况也不少。
因为日本有技术,在通过机器人支持手脚不自由的人的领域很擅长。但是,从根本上控制在不需要护理的阶段很重要。
说起技术,需要在家中保持肌肉力量的技术;也需要为摄取蛋白质预防衰弱外送盒饭的服务技术;为和某人进行交流需要使用AR和VR的技术;但只是这样的话人就不会出门了,所以或者需要和计步器联动的服务,走得愈多积累积分越多等等。一说技术或许会联想到必须使用机器,但重要的是要与社会保持联系,或许会感到意外,其实很多情况也没有那么高大上。

所有技术都应该是需求驱动,以人为中心

安并:
技术可以为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做出贡献吧?

池野:
其实重要的是以需求为本。日本传统上是重视依靠技术。有AR·VR的技术,就想把这些用在老龄化的问题上,其实也不是这样。我认为原点还是必须以人为中心。考虑那个技术用在哪里使用的时候,在美国需要描绘需求图的。

安并:
斯坦福的创业计划也重视这样的过程吗?

池野:
如果想找到老龄化社会的需要,首先要去现场观察很重要。这就是所谓的设计思考。开发人员亲自到现场找出用户还没有注意到的需求。这个要彻底做。如果是医疗器械的话,应该去医院。不是闭门造车而是需要实践性的程序。
而且,一个开发团队不仅有工程师,有医生,还要有文科的人。如果大家都是同样的专业性质的话,只会出现普通的想法。
日本的大学分为文科、理科,我认为需要打破这个陈规。医疗不是因为是理科就和文科没有关系,现在日本缺少的不是工程师而是缺少将技术转为商品的人。文科脑正是现在的医疗机器制造商不足的部分,我想强烈呼吁这才能拯救人的生命。

安并:
为什么在日本对需求驱动的重要性的理解不够呢?

池野:
拿制造商来说,可能是工程师主导的多,就会缺乏营销的视点。如何使用现在的技术,也是这样,在使用支持人们生活的技术时,需要整个国家根据生活文化进行最优化。比如说在日本有成功的老龄服务技术,把它带到欧美的时候就不能完全套用。因为如果不适合生活方式和文化,就不能接受。这种时候需要的是设计思考,我想也就是博报堂重视的“生活者*发想”。

栈敷:
非常有参考价值。最后想问,您说在偏僻地区从事医疗工作的时候所做的是关系到未来的日本医疗,能不能谈谈那个时候遇到什么对未来感到有“希望”的事情呢?

池野:
老实说,我一边做着医疗工作一边想,如果可能的话不希望未来的日本变成这样。尽管如此,我觉得很好的一点是,医疗工作者和患者的视线非常接近,形成了以人为中心的医疗。或许不是因为老龄化,而因为在乡下。
居住乡下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但是正因为有亲密的社区关系,也有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地方。日本随着老龄化的发展,每个人的行动范围也会变小,所以即使生活在城市里,也有可能发生和乡下一样的状态。如果能建立好的社区,生活就会变得丰富多彩,也不会有孤独死之类的事情发生。我现在住的是从斯坦福开车40分钟左右的乡下,大家都和邻居有交往,如果附近有病人或者发生火灾的话,都能互相帮助。我也确实感到自己属于那个社区的一部分,对具有人情味的生活感到希望。
我一直到30岁出头都在偏僻地区从事医疗工作,深深地和“人”打着交道,我的人生观也就此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果说人生可以从头再来一次的话,我想同样是去自治医科大学做地方医疗。这也是现在才能说的话,也是真心话。

 

【采访后记~池野老师的采访结束后】
采访的内容自不必说,对池野老师的人品和对工作充满热情的态度很感动。从和池野老师的采访中,发现了两个事情。

文科(生活者需求)/理科(技术)的越境
上面的采访中也提到了,为了制作用于老年人的真正的技术,必须根据生活者的需求来设计。池野老师说“需要的不仅仅是工程师(理科),还有市场营销(文科)”,我们再次意识到,生活方和技术方各自能够跨境的团队建设和组织建设,对于开发能使用的老龄服务技术来说至关重要。

老龄服务技术×社区
池野老师提到偏僻地区亲密的社区关系可以丰富人生,对老年人来说是必要的。到目前为止,这样的社区只在有限的环境下才能实现,但我们认为今后通过技术形成这样社区的可能性会提高。同学会是维持着到现在为止关系的社区,俱乐部是实现具有相同兴趣爱好的社区,还有需要帮助的人和需要工作的匹配等相互扶助型社区等,随着年龄的增长,在线的社区需求会多样化,也会被更多地利用。
新成人研着眼于老年人的社区,实施调查和研究工作。通过老年人社区运营的经验和与生活者的研讨会等发现了2个问题,介绍如下。
・不是一味地给予支援,而是赋予其角色:在建设社区中,往往容易陷入将老年人作为社会弱者,给予某种支援的思考方式。其实在社区建设中,只有他们才能完成的角色和工作很多,唤起他们参加的动机很有效。我们问过在问卷调查中写得满满的人,他们说自己的意见和想法对社会能发挥作用,感到非常高兴。
・跨年龄段交流:在研讨会上,受到老年人好评的是和本公司年轻员工和学生混合交流的环节。关于一个主题来分享不同年龄层的意见和经验,不仅仅是老年人,对于年轻人来说也很开心。说起社区,容易按世代分开考虑,跨世代交流的框架也可以有望成为唤起参加动机的切入点。

~下期也将就老龄服务技术采访工作在第一线工作者的各种观点和意见。敬请期待。

 

池野文昭
医生/斯坦福大学主任研究员
1992年毕业于自治医科大学。
在静冈县从事地区医疗,2001年在美国斯坦福大学留学。2013年,在国内创立MedVenture Partners,Inc。2015年,出任Stanford Byer Center for Biodesign的日本生物设计项目总监(美国)至今。
安并Mariya
博报堂老龄业务部智囊团—新成人文化研究所 所长
2004年加入博报堂后,作为战略策划人参与了不同行业的营销传播工作,包括化妆品、食品、汽车、住房和人力资源服务。2015年以来,作为研究所的营销策划师和研究员,从事针对老年人的策划和消费行为研究。2019年5月,任研究所所长。
栈敷北斗
博报堂老龄业务部智囊团—新成人文化研究所 研究员
2014年加入博报堂。作为媒体策划师,以饮料、护发、制药为中心,基于实际数据解析制定媒体投资战略。21年4月起,隶属于博报堂品牌创新设计部门。作为战略策划师,制定营销战略目标,以传播为轴心,推进品牌营销。21年12月,加入新成人研。

*“生活者发想”是一个术语,它所表达的意思是,人不只是消费者,也是有独特生活方式、愿望和梦想的全面的个体。

返回新闻与洞察